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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 【壹】</p><p> 只恐深夜花睡去,</p><p> 只恐流年惊暗换,</p><p> 只恐孤心独处时,怜君君不知。</p><p> 【贰】</p><p> 自从你踏入这宫门的那一刻起,我便常伴你身旁。你是君王侧的那朵名花,美丽,孤傲,温柔,端庄。所有的美好只为你一人而生,而我只是你声旁不起眼的奴才。</p><p> 名花常红,绿叶常绿。</p><p> 你似天神般,高高在上。而我,抬头望你一眼恐怕都会惹来杀身之祸。我只想,静静在你身旁,看你幸福。看你手执纨扇,为你的夫君送去微凉;看你与他月下对坐,谈诗论画;看你在他怀里,娇嗔温柔……我知道,你的心,只放下一君王,你始终是那朵为君王常开的名花。</p><p> 足矣,你常在,我便常在。</p><p> 你懂得,做君王的女人,不能够以色侍君。于是,你拒绝了他的邀约,你没有身着华彩与他执手,随他招摇于市。你站在城楼上,看他频频回头,看他眼中的不舍,眼泪就随风飘落。在我掌心,丝丝的冰凉扣住心弦。我知道,你是端庄的,你遵从了妇德,你是怕那个谶语将你击中。因为爱他,你谨言慎行,在人前敛起性情,你要的是生生世世的相守,又怎会在意眼前的朝朝暮暮?</p><p> 只是,你忘记了,他是天子,他是天下所有女人眼中的男人,他不会为你长久的停留。你忘记了,你手中的那柄纨扇是用什么做成的,扇柄上依旧清晰的泪痕,细腻皎洁的扇面,你突然明白了,那泪痕,不是湘妃竹的缘故,而是你的泪。</p><p> 你说,天快塌了,但你有勇气接着。</p><p> 我看到了你眼中的绝望,我多想将你拥入怀中,可我不能。我只能陪着你,日复一日,看你瘦比黄花。你甚至不记得我的名。名花雨寒霜,绿叶早枯黄。</p><p> 【叁】</p><p> 他再也不会来了。你如一枚秋日的红叶,兜兜转转,终于回归大地。我知道,你忘不了他在的日子,你望穿秋水,却盼到他左拥右抱。你是班婕妤,才女班婕妤,却不是他心中的飞燕,合德。秋水扫过一池芙蓉,零落的满地都是。你俯身,水波映衬你的倩影。你并没有老,依旧清丽可人,依旧风情万种。你生为他而来,而他不过是用手点了一下你的眉心,便飘然离去。你以为,他会有一丝的不舍。</p><p> 终于,你相信了。他再不曾回头。</p><p> 一言一柔心,一曲一断肠。</p><p> 新裂齐纨素,皎洁如霜雪。</p><p> 裁为合欢扇,团团似明月。</p><p> 出入君怀袖,动摇微风发。</p><p> 常恐秋节至,凉飈夺炎热。</p><p> 弃绢箧笥中,恩情中道绝。</p><p> -----班婕妤《怨歌行》</p><p> 物是人非事事休。</p><p> 你手中的纨扇依旧,纨扇上的合欢花依旧,那般灿烂。只是,人已憔悴。你请旨去长信宫侍奉太后。你知道,在这场斗争中,你不是飞燕,合德的对手,你其实是不屑与她们斗。只是没想到,他这么快就答应了,听着未央宫传来的口谕,我知道你的心已如千年坚冰。蓦然回首,容颜已不复。</p><p> 从此,长信深宫寂寂。</p><p> 多少个日日夜夜,你望着那盏明灭的宫灯,就出了神儿。我知道,你是思念他的。岁月在青丝中悄然而逝,昭阳宫中的红尘人世已过了多少年了。月明人静漏声稀,你这朵名花已是疲惫不堪。</p><p> 只是,你不忍凋谢。你说,你还想再见他一眼。</p><p> 绥和二年的三月,你圆了夙愿,你见到了他,却也是最后一眼。他在合德的怀中销了魂,你们来不及结束,便再也没有了,再也没有了。</p><p> 我远远地望着你,在长信宫前跪倒在地,哭了又笑,笑了又哭。无数个思念的夜晚就如同死灰一般,随他去了。你的心也随他去了。</p><p> 【肆】</p><p> 我没有想到,你去请了旨,去为他守陵。</p><p> 也许,你觉得,他终于属于你一个人了,即使阴阳相隔,只要近点,离他近点,你就能够握住他的温度。你只当他是睡着了,睡了一个长长的觉,你以为你有躺在了他的臂弯,你点了他最爱的熏香,你为他唱:</p><p> 远漏微更疏,薄衾中夜凉。</p><p> 炉氲暗徘徊,寒灯背斜光。</p><p> 宛转复宛转,忆忆更未央。</p><p> ……</p><p> 悠悠的歌声传遍整个京城,我心寂寂。蓦然,才知,早生华发。你依旧爱他,一如当年他爱你一般。我一直爱你,只是,你从未知道。</p><p> 就这样,五年后。</p><p> 再也听不到你的歌声了。你去了,面带微笑,身着华服,我知道,你要美丽地见他。长街灯灭,已未央。一盏孤寒的灯苗,忽明忽灭。如今,再也亮不起来了。半世凉月,一世沧桑。</p><p> 后记:次日,班婕妤宫外一位宫人服毒自杀,死时面容安详。班婕妤,一代才女,时年四十岁。</p>